愿我在你广袤的宇宙里
竹马 | 远行时
*2X2
*人物死亡描写预警、OOC预警
[ 12 ]
他的恋人，从今日起，兀自离开他远行。要去遥远的遥远的城市，新干线也要行驶很久的地方。
他想，不由自主地会想。
他的恋人，会穿越飞落的飘雪，路过夜晚黝黑没有灯光的村落，然后是长长长长的隧道，最后到达那个他向往已久的城市，再也无法与他相见。
[ 6 ]
相叶雅纪说要去东京的时候，他正窝在房间一侧的坐垫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摊开的漫画。
正是冬日，房间里的温度正好，让人懒洋洋地没有精神，二宫和也听到相叶大声地又说了一遍，像宣誓一样。
“我要去东京了小和！“
“知道了笨蛋……”
他无奈地大声回应了一句。
相叶开心地蹦跶上床，钻进被窝秒睡了过去。
没心没肺的样子。
第二天相叶雅纪爬起来收拾行李。
他眯着眼还迷迷糊糊，就被乒乒乓乓的动静吵醒，张眼正被窗外飘落的雪花晃到了视线，白茫茫一片。
扭头是相叶雅纪忙碌的身影，在巴掌大的房间里翻箱倒柜。
二宫和也嘟囔了一句急性子，可看着相叶雅纪焦头烂额地找东西，还是起身揉了揉眼睛，走过去陪他。
[ 1 ]
他已经记不得他们在这个乡下小镇里住了多少年。
刚认识相叶的时候还是国小。对方转学到他班里，顶着一张怯生生像女孩子一样的脸，躲到教室后排的座位，很是认生的模样。
几节课后也没人同他说话，最后或许是上课上累了，他侧过脸趴在桌子上，沉沉睡去。
睡颜正被二宫和也无所事事开小差的视线捕捉到。
仿佛听到心里“咯噔”一声，有什么东西柔软了下来，二宫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只是在心底暗暗说了声奇怪。
那节下课他磨蹭过去拍醒他说同学你橡皮掉了。
现在想起真是拙劣非常的开场白。
然后他们相识。
他找他借漫画却常常有借不还。午休的时候分食便当里的菜色，其实就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全部丢给他，后者也好脾气地从没有什么怨言。
后来因为同路，放学便一起回家。
再后来他拿着他的钱买游戏光盘当做生日礼物送他，自己却霸占了一周去通关。
最后不从何时起，他们被别人定义为最好的朋友。
[ 7 ]
行李大概堪堪整理了五分之一，相叶雅纪从书架上拎出一本漫画后就停止了打包的动作。
随手翻了翻又合上，他纠结地挠了挠头发，似乎不知道应该把它留下还是带走。
一旁溜号偷懒的二宫和也半天没听到响动，扭头看见相叶停滞住的动作，凑上前往他手里看，发现是他当初为数不多从自己这借走一直没还的漫画，见他犹豫的样子，佯装愤怒地骂出声。
“你不还我还要带去东京毁尸灭迹吗？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笨蛋！“
相叶歪着脑袋想了许久，复又耸耸肩不置可否，最后漫画被在了一边。
应该是要留下的那一堆里。
[ 2 ]
国中的时候他们仍是同班。
那时已经关系亲近许多的相叶去看了张贴出来的分班表，没过多久又开心地跑回来对他报喜，搂上他肩膀说我们可以继续一起回家啦。
抽了点个子的他甩开相叶的拥抱，一针见血地吐槽他是哪里来的小女生，同班而已还需要拥抱着庆祝。
相叶好脾气地说我高兴嘛，便又抱了上来。
他也没再拒绝。
同班很好。
能够一起回家，共享作业，体育课分组的时候永远不怕没有相方。
要考试的时候相叶就会来他家里，额头上系着蠢得不得了的“必胜”抹额，央求他帮自己补习。
而在愈加接近的关系里，二宫和也觉得，同班似乎也不太好。
回家的路上扭过头就能看到相叶脸上因为被夕阳照射，看起来细腻得不可思议的绒毛。
分组练习的时候骤然贴近自己的少年身躯。
补习的时候因为相叶太笨而气急败坏冲对方头发蹂躏上去的手感，好得不可思议。
这些细枝末节统统汇聚成为年少气盛下的清晨，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内裤里让人难堪的白色粘沼。
而真正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，行动已经先一步前进于思想。
他压着相叶雅纪那时还比他矮小的身体，在某一次回家路上的某一个巷子口里，唇角相贴，鼻息间满满都是对方刚刚吃的炸鸡味道。
相叶似乎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，反应不过来一般颤动了下嘴，倒像是邀请。
于是二宫和也却之不恭地伸进了舌头。
[ 8 ]
他看着相叶重新理起了行李，一张被翻落的炸鸡店积分卡静静掉在地上。
二宫和也好奇地凑过去看，从店名上记起这是放学路上相叶常吃的那家。
卡上积点处已经红印戳满，也不知道被谁遗忘摆在角落里积了多少灰，然后它也被放在留下的那一堆东西里。
“可以换一份炸鸡诶，居然忘掉了。”
他有些可惜地嘲笑了出来。
“过期了呀。”
[ 3 ]
高中的时候他们差点就要去甲子园。
学校的棒球部，他跟相叶一直进行部活直到高三不得不去忙学业。
校队进了地区赛，只要拿下最后的胜利就能去全国大赛。
那场比赛是他跟相叶的告别赛，可惜没能有一个好的结局。
赛末点。
最后一球他挥了空，尚且没有什么实感的时候，终止的哨声便响彻了整个棒球场，刺耳得尖锐。
也没人怪他，只是回去的时候队友们都拾起场地里的一把泥土，说是假装感受下甲子园的情怀，他沉默着没说话。
相叶察觉到他心情低落，陪着他一路回到学校的活动室，也讲了一路的笑话逗他开心。
还是给面子地扯起唇角，却没什么笑意，他一向责任感重，虽然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样子，遇到事总想着要把它们做好。
然而这场比赛算是永远的遗憾。
是相叶覆上来的唇打乱了所有的不甘。
在空无一人的部活室里，黄昏下有些暗淡的光。
他在角落里被他的恋人温柔地舔舐，像家养的幼犬一样，因为主人不开心就伸出舌头讨好。
被激起情绪，勾起舌头不客气地回敬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。
[ 9 ]
一副老旧的棒球手套被相叶雅纪拿了又放下，二宫看着他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，掩饰不住开心地笑了。
最后手套也被留了下来。
那是他高中最后一次比赛时用的手套，二宫和也回忆着，有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。
相叶的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完了，这个住了那么些年的房子也随之变得空空荡荡。
他打包好要带去东京的东西放在了一边，另一边则是要留下的，全是与二宫和也有关的物什。
他看着相叶打了个电话，应该是给搬家公司，然后他收拾好留下的东西放在一旁，转身出了门。
不去丢掉吗，他想，然后跟了上去。
[ 4 ]
高中毕业之后的事有些太过混沌，二宫记不太清。
他没有去上大学，因为没考上。思索了很久自己为数不多的兴趣，便执笔画起了漫画。
相叶也没能考上大学，但开开心心地开始四处打零工赚钱。
似乎也没什么大的追求，只是能和彼此在一起就好的初中生心态。
后来他们一起租了现在的房子，压力开始渐渐大了起来。
他的漫画也开始有了人气，编辑问他想不想去东京，说看好他的才华，东京对于他来讲是更为广阔的舞台。
二宫说他回去想想。
在家同相叶说起这事的时候，对方倒是笑得很开心，说小和想去那就跟着一起去吧。
可他到底还是看出相叶笑容里的惶恐，就像是多年前那个转学到他班级里时，怯生生得像女孩子一样的惶恐。
可能是因为大城市里的快节奏，可能是迷茫到看不见希望的未来，可能是担心他，也可能只是不安。
终究还是拒绝了编辑的邀请，安然地赚取着足够两人在这个小镇生活的稿费。
舍不得相叶到那个喧嚣的东京，灰头土脸地从头爬起。
[ 5 ]
他本以为他们能现世安稳地一直走下去，直到衰老将他们分开。
可意外总是措不及防。
突如其来的疾病袭向了他。
一开始相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，后来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去治疗，断断续续花去了他们所有的存款，也只是拖延了他一年的时光，最终仍旧是等不来一个让人欣慰的团圆。
最后的记忆是他躺在病床上，相叶坐在一侧扭头不忍看他痛苦的模样。
他努力地扯起嘴角，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恋人，有些力乏而支撑不起手的时候被一双手温柔地覆住。
相叶憋红了双眼，却还是笑着的，问他怎么了，是不是想吃什么。
又是那一丝熟悉的惶恐，看着让人不舍极了。
“雅……”
他如愿握着他最爱的人的手，在生命即将完结的时光里，满心的眷恋就要溢出唇角，终究只是笑着喃喃，藏起他不想告诉恋人的小心眼。
“我会看着你的……”
“你要好好的。”
他此生最初也是最后的恋人，相伴了近乎所有年华的那个爱人，你要好好的。
再后来，竟执念一场，他幻化为一缕偏执的魂魄，悄悄跟在恋人身后，只是看着，只是舍不得。
舍不得他的余生里，竟不再有自己的存在。
[ 10 ]
相叶雅纪带着那个他从不知晓的背后灵，漫步走向墓地。
二宫和也的墓地。
飘落的雪花随着相叶雅纪的前行在头上积了薄薄一层，二宫和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，看着他在自己的墓碑前站定，帮他擦拭掉了落雪，沉默良久，然后无声地笑了。
“ニノ……”
“恩。”
二宫和也飘到他的面前，定定地看着他，好像相叶在同自己对话。
“我要去东京了。”
“恩。”
“我现在过得挺好的，像你说的那样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把过去的东西都留下来啦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带走的话看着就会忍不住想你……”
“恩。”
絮絮叨叨说了很久，到最后倒也开怀了起来。
“ニノ想去东京的吧，还记得你说过的。”
“是啊，因为你没去成来着。”
“大概最后一次跟你讲话了……”
“我一直在跟你讲话啊笨蛋！”
“今天是我生日诶……算下来，你欠了我好多次生日快乐！“
“都有说你都听不到好么！“
入夜的时候，相叶雅纪冲他扬了扬手，仿佛只是说一次还能再见的告别。
“ニノ拜拜！”
[ 11 ]
他久久地站在他的墓碑面前，这次没有办法继续跟着他的恋人了，于是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，看着他恋人远去的身影，补上了最后的生日快乐。
“Merry Christmas！“
[ 0 ]
他的恋人，从今日起，兀自离开他远行，要去遥远的遥远的城市，新干线也要行驶很久的地方。
他想，不由自主地会想。
他的恋人，会穿越飞落的飘雪，路过夜晚黝黑没有灯光的村落，然后是长长长长的隧道，最后到达那个他向往已久的城市，再也无法与他相见。
可无法相见这件事，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伤心过的往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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